Vygotsky的藝術心理學理論
宋文里摘述與補充
全書序言的摘要
根據A.
藝術真正的效應是由於媒材以「道成肉身」(incarnate)的方式賦予作品新的生命意境。感覺與情緒確實是進入作品之中,但它必經過一種轉化(transformation)的途徑。經此轉化與形變(metamorphosis)之後,作品超過了個體性而進入了人類的社會平面之中。它顯現的是某種恆久性的新意,並且必是在真理的較高層次(higher level of truth)上。
Vygotsky要解釋這種超越性的意義是如何化身進入材料之中。本書所謂的材料絕大多數都是文學。語言是材料,但詩人是用「語言之內在的語意價值」來創作的。這些語意的產生主要是透過一種「對立情感之運動」(movement of opposite feelings)而造成語意的形變與超越效應。這就是他所謂的舒解(catharsis)。[1]
本書首章談方法論問題,主要是回應馬克思主義的從上而下或從下而上的問題;接下來三章是對於幾種現成理論的批判:感官論、技巧論以及精神分析論;然後再接下來有四章作了各種文學類型的分析;之後才進入「藝術心理學」的理論重建。
本講次所談的就是這個理論重建的主要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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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ART AS A CATHARSIS(藝術之為舒解)
心理學和美學相遇之處有三個範疇,即:(1)感覺、知覺(perception)、(2)情緒或情感 (emotion, affect)以及(3)想像力或幻想 (imagination, fantasy)。其中有關各種感官的問題是最後發生的,所以我們把它擺開,而先專注於情緒和想像力之間的關係。
心理學若只能研究行為與有意識的認知,而不能研究情感和想像力,那麼對於美學研究來說,它就是個笑話。
1. 情緒與幻想的理論
有關情緒或情感的理論,我們首先碰到的矛盾就是:一方面它在意識上具有模糊性,不意用語言表達;另方面,連Freud都強調,沒有所謂「無意識的情感」,情感正是人所感覺和意識到的那個樣子。對此難題,我們必須先從客觀的心理學(神經科學)下手來進行解釋。
2. 能量之經濟原則
Orshanskii (Оршанский)認為心理能量的耗用方式有三:(1)運動神經透過意志的向外釋放,(2)內在釋放,先是形成概念(認知)但當能量夠多時就會釋放為情緒,(3)抑制作用,把一部份心理能量推入隱藏的下意識(subconscious)之中。所以「情緒所對應的是釋放,意志所對應的是工作的能量,而知識的能量,特別是抽象作用則連結到抑制作用,或(叫做)神經與心理力量的經濟(economy)……在較高級的心智活動中,很常有的情形是:生動的心理能量會轉化為保留的能量。」
大多數人都同意,經濟原則就是美感的基本原則。但是這個「經濟」之中所隱含的收支平衡問題就包含者兩種力量之間的關係。Ovsianiko-Kulikovskii認為在思考中包含著「記憶的原則」,在情感中則包含著「湮滅原則」。大量的情感支出事實上會導致這個經濟體的破產。所以我們面臨的問題就是:情緒的力量是否只是力量的消耗,或是它也有益於人的心理生活?理論家為了解決此問題,就得把情緒的心理能量區分為兩種層級:一是直接、初級的情緒,一是次級、應用的情緒。依照此說,美學的情緒當然應是後者。在這樣的理論指引之下,藝術會被分類,譬如區分成形聲的藝術(figurative arts)和詞語的藝術(lyrical arts),後者所引發的是「理智的情緒」,並且只有這種才叫做藝術的情緒。但,那就意指著對於藝術作品所引發情緒的後果(思考),而非直接對於藝術作品的反應(感動)。
這樣的理論顯然和詩人的手法大相逕庭。詩人要引發的情緒一點也不經濟,他要使人激動,還要利用機巧來懸宕這種情緒,讓人跟著他團團轉。譬如Dostoevsky在《卡拉馬助夫兄弟》中的高潮部分,就會讓人費盡猜疑,而不直接了當給出答案。這明明是在浪費讀者的精力而不是遵循著經濟原則。所以,這樣的理論是講不通的。我們的美感反應就是要耗盡神經的能量,要造成力量的爆發,而不是要替我們省錢。
為此之故,本書作者要提出不同的理論。他確信藝術的愉悅不是一種單純的感覺,而是一種需要栽培,要讓它萌芽、茁長的最高級心理活動。心理學家會探究這種情緒歷程以及它的種種旁枝命題和種種次級的需求。但研究的要點確實是關於這種情感的萌發,而不是它的條件和原因。
3. 情緒色調與情感的理論
但在此之前,有兩種理論是我們的先行者。那就是Christiansen的「情緒中具有複雜感官色調(sensorial tone of perception)」的理論,以及Lipps的「移情(Einfühlung [empathy])」之論。
前者就像彈鋼琴,每一個鍵對應著一種感官色調,而彈完整首曲子,你就等於把那些色調全部集合起來成為一個統一體。這個理論很顯然不能解釋那個「統一體」是怎麼能把那麼複雜的因子全部關連起來,也不能解釋這些因子為什麼會打動我們,或怎樣和人的生活連在一起。
至於後者的解釋方式不是強調藝術作品本身中包含許多美感因子,而是我們自己把情感投入其中,而這樣的情感原本是潛藏在存有的深處,美學要處裡的就是這種情感如何能投入到原本無生命的對象中。Lipps雖然用盡辦法來描述這種深度,不讓它被淺薄化為科學心理學的對象,但是他的弱點是在於不能說明這種移情怎樣能和美感關連,而不至變成一種籠統的官能,可用來解釋一切(因而也就等於沒有解釋)。舉個例子:這種理論可以解釋我們怎樣體驗到Othello的激情和苦痛,卻不能解釋我們怎樣對於Desdemona之處於無知的狀態竟也會產生預期的恐懼。移情論充分解釋了一個人怎樣感人之所感、慟人之所慟,但不能解釋一個更大脈絡的共感(coaffect)──而這才是歷史文化心理學所要關切的解釋方式。
4. 「情感之雙重表現」的法則與「情感之現實」的法則
由於現有的美學理論之不足,我們就必須乞靈於心理學中有關幻想(fantasy)和情感是如何連結的理論。Meinong學派早已確證情緒和想像之間的關聯。任何一種情緒都會同時有心理上的表現和身體上的表現。情感會和觀念黏在一起,也會在身體上表現為模仿、默劇、內分泌、和其他的身體反應。有時甚至會有一種無對象的情緒出現,譬如恐懼症患者。雖然他們的反應常是一種錯誤或扭曲,但至少證明了他們在情緒中會伴隨有內在的心理表現,也就是想像──先有恐懼,後有想像。Zenkovskii就把這種現象稱為「情感之雙重表現」。情緒和想像力互相關聯,並隨之而產生一系列的幻念、概念、影像。Meinong還分辨了想像和「判斷/假定」之間的關聯,並發現孩子們在遊戲時的心態和藝術家的美學心態事實上都出於假定,而不是出於判斷。現實界裡的情感是出於判斷,而想像的情感則出於假定。這就是Meinong對於「情感與幻想」之關聯的說明。
5. 情緒釋放的中心與邊緣
情感和想像會併隨發生,甚至是一體兩面,但也可能是兩極的關係。想像可能會使情緒增強或減弱。譬如我們對幻想發生了懷疑時,其情緒性就會減弱。當想像增加時,情緒的中心也會整個地提高起來,而其邊緣部分(和想像無關的部分)就會失去其強度。但除了這種關於強度的同時性描述之外,Wundt曾經引介過關於時間性的考量,所以後來這兩者綜合起來,就成立了一個新的觀念:美感的活動不是一種被抑制的反應,而是一種被拖延的反應。孩子在作毆打的遊戲時,會放慢出拳的時間(也就是形成「佯攻」),這種拖延才是美感的基本性質。所以當我們要區分平常的情緒和美感的情緒時,我們必須這麼說:藝術的情感和別的情感沒什麼不同,但是它在釋出時,是伴隨著強烈的想像活動,所以情緒和想像就結合為一了──而其結合的方式裡包含著同時性與延宕性。
美感不是情緒和思考的結合,而是和想像的結合。但是Müller-Freienfels為這種情緒強度加上一點說明:它雖然有力,也會在強度上到達極端,但它不引起行動。Hennequin也看出真實的情感和藝術的情感之間有類似於此的差別。他說;「文學作品的目的,就是要引起某種特殊的情緒,而它是不能直接用行動來表現的…。」
It is the delay in the external manifestation which is the distinguishing characteristic of an artistic emotion and the reason for its extraordinary power. We can show that art is a central emotion, one that releases itself in the cerebral cortex. The emotions caused by art are intelligent emotions. Instead of manifesting themselves in the form of fist-shaking or fits, they are usually released in images of fantasy. (212)
6. 情感的矛盾與悖論的開始
說到這裡,其實還沒完。我們還要更進一步。
心理學家們都知道(除了少數例外)情感是混雜的,並且都承認情緒和內在器官的反應有關,但是個別器官所釋出的神經反應和有機體的整體之間,有時是互相和諧的,有時是互相衝突的。這種混雜性就可以解釋一個人為何必須又寫悲劇又寫喜劇。我們光分析悲劇就可以發現其中既包含抑制,也包含興奮。悲劇之中既有憂鬱沮喪,也同時有高亢的悲慟。這種二元對立的性質,早在達爾文的觀察中就發現,除了人類以外,其他物種也有這種對立情緒和對立動作之間的連結。這種連結不是天生的,而是由連結的習慣所養成。這樣來看悲劇,我們就可知道:那是兩種力量朝著相反方向的拉扯,而這正是關於行動拖延的最佳解釋。情感的矛盾造成衝突的情感,並導致情緒的短路,乃至消滅。這樣我們就可以討論舒解(catharsis)的概念了。
7. 舒解
我們在此所說的「舒解」不是Aristotle在他的《詩學》中所談的「滌淨」那個意思。我們要把舒解理解為一種複雜的美感反應,它是要把痛苦不悅的情感轉化為它的對立面。任何真正的藝術作品都是在表現這種舒解作用。不論是在寓言或在悲劇中,在其材料與形式之間都顯現著一種悖反(antagonism)的關係:it comprises an affect that develops in two opposite directions but reaches annihilation(化為無有)at its point of termination.(214)。
8. 內容與形式的拒斥關係
藝術作品中有一個形式上的核心因素,那就是節奏(rhythm)。當一位作家選擇了一種節奏來和它的內容互相拒斥時,就會構成舒解的效果。這種形式和內容之間的對立衝突才是藝術真正的動人之處。
Art is based upon the union of feeling and imagination. Another peculiarity of art is that, while it generates in us opposing affects, it delays (on account of the antithetic principle) the motor expression of emotions and, by making opposite impulses collide, it destroys the affect of content and form, and initiates an explosive discharge of nervous energy.
Catharsis of the aesthetic response is the transformation of affects, the explosive response which culminates in the discharge of emotions.(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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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THE PSYCHOLOGY OF ART (藝術的心理學)
1. 重述這個基要原則
我們既已建立了藝術材料與形式之間的矛盾關係,並解釋了它所造成的美感反應叫做「舒解」,那麼我們就應該來顯示一下:在不同的藝術形式之中,舒解是如何達成的。我們的目的就是要集中注意於這種核心的美感反應,以決定它在心理學中的「重量」,並將它作為基本的解釋原則,以便能應用於進一步的各種探討。
2. 韻文(詩)的心理學
在藝術評論家和心理學家之間有個驚人的相通之處,就是發現當代的詩中,節奏原則格外重要。節奏絕非計算音節或韻腳之類的幼稚概念。它是製造規律與不規律以及如何讓兩者混用的一種法則。對於詩之具有三個元素,大多無人反對。此三元素即:(1)語音的性質(2)抑揚頓挫的尺規(3)節奏。前兩元素是互相矛盾的,也產生對比的感覺,而第三元素則在於提供舒解的效應。這樣的解釋和元素間完全和諧的解釋之不同,在於(好)詩[2]內在具有動態的平衡而非只是靜止的對稱關係。
我們要用Pushkin的詩來作為一例,重新閱讀,但先看看Vygotsky的詮釋:
“Pushkin chose an ambient which creates a contradiction in every line. The poet is seized by the thought of death in noisy streets, in crowded churches, in busy squares—in places where death is definitely out of place. A loan oak, sovereign of the forest; a new born child—these images again conjure the idea of death, and the contradiction becomes overwhelming. Thus we can see that the poem is built upon the juxtaposition of two extremes, life and death. We find this contradiction in every line, for it pervades the entire poem.(221)
«Брожу ли я вдоль улиц шумных» (Стихотворения Пушкина 1829 г.) Audio 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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Автор: Пушкин А
А.С.Пушкин "Брожу ли я вдоль улиц шумных..." (YouTube)
http://www.youtube.com/watch?v=ErOfobZ11SM
Вхожу ль во многолюдный храм,
Сижу ль меж юношей безумных,
Я предаюсь моим мечтам.
Я говорю: промчатся годы,
И сколько здесь ни видно нас,
Мы все сойдем под вечны своды —
И чей-нибудь уж близок час.
Гляжу ль на дуб уединенный,
Я мыслю: патриарх лесов
Переживет мой век забвенный,
Как пережил он век отцов.
Младенца ль милого ласкаю,
Уже я думаю; прости!
Тебе я место уступаю:
Мне время тлеть, тебе цвести.
День каждый, каждую годину
Привык я думой провождать,
Грядущей смерти годовщину
Меж их стараясь угадать.
И где мне смерть пошлет судьбина?
В бою ли, в странствии, в волнах?
Или соседняя долина
Мой примет охладелый прах?
И хоть бесчувственному телу
Равно повсюду истлевать,
Но ближе к милому пределу
Мне все б хотелось почивать.
И пусть у гробового входа
Младая будет жизнь играть,
И равнодушная природа
Красою вечною сиять.
當我閒踱熙攘的街道(1829)
(歐茵西 浪漫與沉思 ─ 俄國詩歌欣賞p. 95)
當我閒踱熙攘的街道,
當我歩入滿座的廟堂,
當身旁青年狂哮喧鬧,
我沉湎於自己的冥想。
時光飛馳,
芸芸眾生,
不見生命有終,
甚至時刻已近。
仰視孤寂橡樹,
這眾木之長,
經歷先祖的世紀,
將超越我的生命。
當我撫愛嬰兒,
心理說:「別了!」
我要讓出位來,
我將腐朽,而你含苞待放。
日日夜夜,
我慣於思索,
用心猜測,
何日將為我的忌日。
命定我死在何處?
海裡?路上?爭戰中?
或是鄰近的深谷?
收容我冰冷塵埃?
無知覺的軀體,
雖將成灰,
我依然希望,
在寧靜中安眠。
死一般的墓前,
青春的生命嬉遊,
天地永遠的光華,
閃爍安詳。
A Poem by Pushkin I roam the noisy street
Translated from Russian By R.R.R.
*** (A POEM BY A.S.PUSHKIN – 1829)
Whether I roam the noisy lanes,
Or walk into a crowded shrine,
Or sit amidst wild-eyed swains,
I give myself up to dreams of mine.
I say, the years will quickly fly,
And all of us who are gathered here,
Shall meet beyond the eternal sky,
And someone’s hour is already near.
When I behold the oak, a solitary sage,
I reflect, this patriarch of forest’s lore,
Shall outlive our forgettable age,
As it has outlived our fathers’ before.
Fondling an infant upon my knee,
"Fare-thee-well!" – I to myself say:
"I must cede my place to thee;
For thee to blossom, for me to decay."
Each passing day, each passing year
I see off thoughtfully of late,
The date when I too must disappear,
Amidst them trying to anticipate.
And where am I destined to die,
In battle, on the road, or on the high sea?
Or is it in the valley nearby
That cold dust shall remain of me?
And though to the flesh long dead
‘Tis all the same where to decay,
Yet, close to the land where I was bred
I would like to sleep one day.
And near the doorway to my tomb,
Let youthful life play on and never decline,
And let indifferent Nature bloom
In eternal splendour and shine.
這最後一行並不是要和整首詩作對比,而是在提供一種舒解:把對立的意念合併為一個新的形式:年輕的生命雖然到處臆想著死亡的意象,但現在他卻在死亡的門檻邊玩將起來。
3. 戲劇(悲劇與喜劇)
在詩之外,更大的作品,譬如戲劇或小說,這種矛盾可以出現在兩個層次之間,也就是故事情節(the superficial course of events)和故事的敘事法(the narration itself)之間。「在Tales of Belkin之中,他向我們表現了和平無事的表面之下,隱藏著致命的可能性…。」(這是Uzin的說法)。
(以下討論Pushkin的Eugene Onegin, 暫略)
Pushkin的手法學自莎翁的戲劇。Tolstoy曾批評莎劇中的人物都不具有性格(個性),但卻處處暗藏著矛盾的張力。每一個人物都可以隨時作出與性格不合的發言,但這目的就是要讓矛盾張力不受到所謂「個性」「動機」之類的概念所影響。
有人以為悲劇作者把主角引入毀滅之境,看到這樣的場景就像看見人把受傷而不可救治的牲畜當場槍決一樣,會產生一種經歷受難但終於放鬆的體驗。這看法是錯誤的。悲劇的力量何在?有位論者說:「悲劇是人的力量在最高層次上的爆發…悲劇的訴求就在於它喚醒了我們下意識中(即隱藏在靈魂深處)的神秘而原始的力量。劇作者似乎在告訴我們說:你們都太懦弱膽小、優柔寡斷,在社會與國家之下卑躬屈膝。然後他讓我們看見人的行動到底可以強壯到什麼程度──你一向只會對自己的野心、慾望、驕傲都採取降服的姿態,但看看我給你們帶來的主角,用你們的想像力去跟隨他,然後你才會知道他為何可以全心投向激情!」(這位論者是Volkenshteyn)這說法大抵是對的,但還是有點單純。悲劇的力量是在於能顯現對比衝突的爆發,然後再下一步就是獲得了舒解。
事實上,真正的舒解是出現在戲劇終了之時,觀者才驀地發現:主角所追求的理想原來並沒有必然性──是這樣的發現才造成了舒解。或者在悲劇中那個最後的倖存者(譬如哈姆雷特劇中的Horatio),他的回顧才代表著觀者的觀點。這些都是指一個層次的問題,在另一層次上獲得解決。
在喜劇方面,也存有一樣的結構。而在喜劇中最有趣的對比可能是在觀者與主角之間──主角哭泣、觀者大笑,或是反過來亦然。Freud對於機智、幽默與喜劇的分析有些特別有價值的見地。他認為機智是個雙面體,它可以把思維導往兩個相反的方向。當機智的幽默出現時,我們的情感和知覺之間會出現一道裂縫,其結果是造成我們的大笑。這實在是舒解結構的範例。機智的幽默只能出現(突發)一次,而且總是簡短有力。
Freud給的一例:不似中的相似、荒謬中的意義
有個人去找自己的親戚借錢。那位親戚是個百萬富翁,但不肯借錢。這個人後來提起這件事時說:「那個famillionaire…」──他原要說的是「那個family」以及「那個millionaire」,卻因為「有錢但不似親戚」,所以這個衝突就結合成了一個錯字──但錯得非常奇妙。
我自己親身體驗過一個突然爆發的妙語,也是幽默無比:
一九七三年暑假,我參加一個學生組成的工程隊,裡頭包含有各地來台的僑生。其中一位韓國僑生和一位越南僑生甚愛鬥嘴。一次在工作中,韓國僑生在吹噓韓國的天氣有多冷,他說:「我們韓國的冬天呀,你把小雞雞掏出來尿尿,一尿就結成一條冰柱了!」而那位越南僑生不甘示弱地說:「我們越南呀,你把小雞雞一掏出來,就咻─地不見了!」他指的是越戰方酣的年代:槍林彈雨。不是「天氣」,而是一種「氣候」。
關於這種衝突的結合所造成的「不似中的相似、荒謬中的意義」,我們還要留到「精神分析與藝術」那章再來討論。
4. 其他藝術
有關繪畫、音樂、雕塑、建築之中的舒解結構,也都可以再仔細去發現。Vygotsky沒有多談,時不我予之故。後來的Vygotsky確實沒有機會再回到「藝術心理學」的議題上來。不過,一個小例子讓大家知道他的洞識確有其精微之處。他說:巴黎的諾特丹聖母堂建築,在頂端要放幾個怪獸雕像,就是為了造成強烈的對比,以便讓接近的人產生舒解的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