вторник, 24 мая 2011 г.

Humboldt

Wilhelm von Humboldt (1767-1835)

Werkausgaben

- Gesammelte Werke in sieben Bänden (herausgegeben von Alexander von Humboldt), Berlin 1841-1852, G. Reimer

Band 1: http://books.google.com/books?id=pJcTAAAAQAAJ

Band 2: http://books.google.com/books?id=9Gc5AAAAMAAJ

Band 3: http://books.google.com/books?id=h986AAAAMAAJ

Band 4: http://books.google.com/books?id=YZgTAAAAQAAJ

Band 5: http://books.google.com/books?id=jJgTAAAAQAAJ

Band 6: http://books.google.com/books?id=05gTAAAAQAAJ

Band 7: http://books.google.com/books?id=x5MTAAAAQAAJ

- Gesammelte Schriften. Ausgabe der Preußi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hrsg. von Albert Leitzmann, Berlin 1903–1936, Nachdruck 1968

- Werke in fünf Bänden. Studienausgabe, Darmstadt 2002

bei Gutenberg

http://gutenberg.spiegel.de/buch/2642/1

Wilhelm von Humboldt: Briefe an eine Freundin / Kapitel 1-36

http://gutenberg.spiegel.de/buch/2640/1

Ideen zu einem Versuch, die Grenzen der Wirksamkeit des Staats zu bestimmen / Kapitel 1-26

http://gutenberg.spiegel.de/buch/2639/1

Eine Auslese seiner Briefe./ Herausgegeben von Theodor Kappstein / Kapitel 1-15

http://gutenberg.spiegel.de/buch/2639/1

Drei Briefe an Goethe und Schiller (andere Quelle) / Kapitel 1-15

http://gutenberg.spiegel.de/buch/2641/1

Wilhelm von Humboldt: Gedichte - An Karo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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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en zu einem Versuch, die Grenzen der Wirksamkeit des Staats zu bestimmen / Total running time: 9: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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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mlung kurzer deutscher Prosa 021 / Total running time: 4:53:26

http://librivox.org/sammlung-kurzer-deutscher-prosa-021-by-various/

俄国的洪堡特研究

П.Билярский翻译了洪堡特代表作《论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Спб.1859)及Р.Гайм写的关于洪堡特的书(1899)之后,而且尤其是А.Потебня的作品《思想与语言》(18621892)的问世使俄罗斯洪堡特研究越来越普及。普鲁士科学院1903年出版了列茨曼(Лейтцман)主编的洪堡特文集17卷本,这之后对其文化遗产研究的兴趣愈演愈烈。20世纪20年代西方的Эрнст Кассирер俄罗斯的 Густав Шпет施别特)以不同的方式将洪堡特思想与语言研究向哲学的重新转向联系起来。

понедельник, 17 января 2011 г.

четверг, 13 января 2011 г.

Emotion Historical

從情緒、到情感、到?:從Vygotsky對心理學史的探索說起

宋文里

2011/1/7

一、前言:心理學怎樣討論emotion(s)的問題?

我們常假定心理學有個「主流」。特別對於像我們這樣一個仍然處在殖民後(不是「後殖民」)學術環境中的學術人來說。但如果我們知道這只是一種「話語」,或用老套一點的語詞來說,這只是一種「藉口」,用以掩飾某種不便言宣的道德位置(moral position),那麼,我們大可把那種「說大話、作小事」的道德位置也一併掀開,之後,我們就可以坦然地來開始作我們的心理學討論。譬如,就從一種「理論心理學」的可能性來談起。

我們要藉以展開的一位理論心理學家是Rom Harré。我先不介紹這位人物的生平與著作,而要拿他在1983年所編的一本The Encyclopedic Dictionary of Psychology[1]來開始翻覽:就是翻開有關emotion(s)”的條目,結果我們會得到如下的結果(紅字標示的是篇幅超過三欄以上者,也就是相對重要的條目):

Emotion: environmental effects

Emotion: ethological approaches

Emotion: medical views of

Emotion: neurobiological approach to

Emotion: philosophical theories

Emotion: Piagetian view

Emotion: satiation and starvation effects on

Emotion and aesthetics

Emotion and cardiac control

Emotion and cardiovascular disease

Emotion and fantasy

Emotion and lateralization

Emotion and memory

Emotion and neurological damage

Emotion and personality

Emotion and physical illness

Emotion and self

Emotion and sleep

Emotion and social behavior

Emotion and autonomic system

Emotional aspects of physical and mental handicap

Emotional behavior and the nervous system

Emotional behavior in animals

Emotional development

Emotional expression and groups

Emotional expression in infancy

Emotional roles in groups

Emotions, basic

Emotions, measures of

Emotions, recognition of

Emotions and consciousness

(Emotions and facial expression)

我們需要這種視野開闊乃至有意和「主流」打對台的coverage,是因為要先知道我們通過「心理學史」的探討之後,有可能開出的問題領域到底能有多少?而相對之下,所謂的「主流心理學」究竟注意過哪些部份?或忽視了哪些部份?

接著,我們才可以氣定神閒地來欣賞一下目前我們要看的Vygotsky和他所作的探討究竟在哪些議題上作出了貢獻。

二、Vygotsky與「心理學史的探索」

根據R. van der Veer & J. Valsiner的文獻探討,[2]Vygotsky1930年代曾經企圖對於emotions的問題作一番徹底的研究,但在作了約225頁的手稿之後,這是以「未完成」的作品而被發現的。這份手稿的標題名稱至少有三種英譯文:

1. The Theory of Emotions: A Historical-Psychological InvestigationR. van der Veer & J. Valsiner提及的

2. Teaching about Emotions: A Historical-Psychological StudyThe Collected Works of L. S. Vygotsky中使用的

3. The Teaching of Descartes and Spinoza on Passions(俄文版全集的註腳中提及的)

以目前我們可以看到的Collected Works而言,這份探討確實只談到四個重點:

(1)笛卡爾(Descartes)的情緒理論,

(2)笛卡爾與詹郎二氏(James-Lange)理論,

(3)機械論的因果解釋,

(4)對於新解的探索。

很顯然的,對於史賓諾沙(Spinoza)的探討還沒有作到。所幸在Collected Works第一卷中,有一篇較短的文章是Lecture 4: Emotions and Their Development in Childhood, 是直接從詹郎二氏理論談起,然後接到二氏之後的新發展,包括對於Cannon的詳細討論,然後接上Freud, Adler的精神分析,再加上他認為最有希望的Buhler, Claparade, Lewin等三位理論家。雖然這仍是一篇未完稿,但由於它的篇幅精簡(只有13頁),因此這是值得我們聚焦討論的標的文章。

關於那份長達225頁的手稿,我只根據R. van der Veer & J. Valsiner的文獻探討[3]作個摘要,然後再來仔細進入Lecture 4的論證內容,在此之後,我還會加上一些新近的討論,讓這份「心理學史的探索」獲得一個update的驚人相貌。

三、從笛卡爾到詹郎二氏的理論

笛卡爾在他的The Passions of the Soul一書中曾討論人的感覺(sensation)和精神(spirit)的關係。他認為感覺的傳遞是透過神經,而神經則是「像許多小小的管線從腦部延伸而出,其中包含著和腦本身一樣的細微氣體,我們稱之為『動物精神』」,並且這種傳遞是「像火焰從火把中冒出般的快速」。他說人類的動物精神和靈魂(soul)一樣會受到外在物體的刺激而形成感知。當人感知到某種會讓人驚嚇的外物時,感官中的動物精神就會將此感知傳遞到腦中的松果體(pineal gland),而這也正是靈魂的座落之處。在像這樣的討論之後,笛卡爾發展出兩種情緒理論:一是外緣的(向心的),一是核心的(離心的)。前者是被動地接受外物刺激,而後者則是由靈魂發動而造成的因果鍊。但這位理論家在玄想中不知如何安置松果體的兩種功能,而致只能指出說:這兩種功能是互相衝突對立的。[4]

這種笛卡爾式的二分法傳統經過了達爾文的演化論之後,到了十九世紀的傳承中,最重要的是表現在美國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和丹麥生理學家卡爾‧郎格(Carl Lange)二人同時發展出來的情緒理論(也就是後世所稱的「詹郎二氏論」)。他們所承接的其實是笛卡爾理論中的向心論(被動論),也是達爾文的人類動物性理論。以詹姆斯為代表,他的著名說法是:「對於既存事實的感知會直接引起身體的反應,而我們對於這種改變而得的情感(feeling)就是情緒(emotion)。」根據他舉的例子:一個人在野外看見大灰熊,他先是拔腿就跑,後來這逃跑之感才被自己經驗為驚嚇的情緒。

值得注意的是:詹姆斯雖同時使用了「情感」「情緒」兩詞,但卻視之為同義語。只是,他也發現人類的情緒可以區分為「高級情緒」與「低級情緒」兩類,但作完此區分後,他只留下二元平行之說,沒有進一步的解釋。

我們可以跳出Vygotsky的探討,回頭來看看James在談完他想說的之後,留下什麼問題:

To sum up, we see the reasons for a few emotional reactions; for others a possible species of reasons may be guessed; but others remain for which no plausible reason can even be conceived. These may be reactions which are purely mechanical results of the way in which our nervous centers are framed, reactions which, although permanent in us now, may be called accidental as far as their origin goes. In fact, in an organism as complex as the nervous system there must be many such reactions, incidental to others evolved for utility’s sake, but which would never themselves have been evolved independently, for any utility they might possess. Sea-sickness, the love of music, of various intoxicants, nay, the entire aesthetic life of man, shall have to trace to this accidental origin. It would be foolish to suppose that none of the reactions called the emotional could have arisen in this quasi-accidental way.[5]

這種所謂來源為“accidental”(或quasi-accidental”)而非為特定生存適應目的所演化出來的情緒反應很可能比我們所知的(達爾文理論之下所謂的)情緒要更為廣泛多樣,乃至可以包含人類的「整個美感生活」在內,然而其出現的理由被視為「意外」(即偶然),可見James的理解在此打結了,無法繼續探究。

後世的心理學家繼續沿著身體表現和生理反應這條路線,進行其種種改變之間的因果(causal)關係或相關(correlational)關係的研究。這種研究路線在Vygotsky看來,乃是導出了「所有當代心理學的悲劇,(因為)其中包含的事實就是(這些心理學)找不到一條理解的出路,來把我們的思想與情感這一面和身體活動的一面做出合理的聯繫。」[6]更有甚者,這些研究還倒退到達爾文之前──至少達爾文對於情緒的解釋是「演化」,但詹郎二氏論卻使得情緒發展的問題變得難以討論。

四、詹郎二氏論之後的研究:Walter Cannon

Vygotsky詳細討論了詹郎二氏論的後繼者Walter Cannon[7]所作的實驗研究。Cannon是針對James所聲稱的情緒特殊性觀點而試圖加以證明。但他發現:有許多名稱相異的情緒,譬如憤、怒、驚、恐等,在心理學而言的感覺不同,但在生理學上的反應卻毫無二致:這是特別以腎上腺素的分泌而作出的觀察,在動物實驗和人類實驗之中,結果完全相同。後來,Cannon在人體中注入一些會改變身體狀況的生化劑(如葡萄糖、腎上腺素等),來觀察人的心理經驗。比較微妙的發現是:這些人沒有感覺到情緒改變,或只有一些模糊的「宛如」興奮的感覺。所以,Cannon不得不否認詹郎二氏理論的有效性,而必須將該理論改變為:生理變化和情緒之間的關係不涉及性質差異,而只有程度上的函數關係。在其他的幾項動物實驗中,Cannon甚至發現:情緒和行為之間沒有必然的關聯──導出行為未必導出情緒,反之亦然──驚恐的兔子,未必逃離。

有機體本身的改變對於情緒的產生不是根本的原因──這是作為生物學家的Cannon必須提出的理論聲明。接下來,這問題還得繼續探研:那麼到底情緒的促動原因何在?既然從笛卡爾伊始就有關於神經的理論,Cannon也在此著手,但他發現:將貓的交感神經切除,卻仍可發現貓有驚恐或憤怒的反應。對此種矛盾的現象,Cannon的解釋乃是:在動物身上,強烈的情緒不是行為的後果,而是行為的起因。恐懼的邏輯結論就是逃跑;憤怒的邏輯結論就是攻擊。總之,回到演化論的觀點:情緒狀態就是有機體為適應環境而作的預備。表情動作在動物和在人類而言皆有根本的需要。人類的動物情緒並未因文明發展而消失,而是和其他的本能因子分離開來發展──情緒發展的問題必須從邊緣位置回歸到腦部。並且在CannonPhillip Bard的研究中也確定這個腦部的中心在腦丘(thalamus)。既然如此,則對於情緒的發動和控制等功能就和人類的其他心智活動毫無不同之處。

五、情緒發展的理論

在二十世紀初,對於情緒最早反對生理學解釋的人乃是FreudFreud認為恐懼的情緒之來源與慾望的受挫有關。Vygotsky認為此說在內容上容或有誤,但在理論的取向上卻引出了關於情緒起源與發展的討論,其中最可貴的是對於對立的情緒甚至可以找出相同的來源[8]兒童的情緒確實與成人不同,但這種發現不是用來證明「心中有心」的二元論(「成人心中有個兒童」「人類心中有個動物」,etc.)而是要促使我們進入心智發展的理論取向。Vygotsky就注意到,在精神分析的陣營裡,在Freud之後,就有位Alfred Adler主張:情緒的要義不僅不在於它與本能相連,反而是形成人的性格(character)的重要因素。

把性格和情緒關聯起來的想法對於先前的理論可說是躍進了一大步。換言之,情緒是人格結構中的重要面向,而不是一種必須退化的有機體殘存物。在這種新觀念之中,果然出現可觀的理論。這裡先提Karl Ludwig Bühler[9]Bühler以實驗證明幼兒情緒不能只用享樂原則來解釋,一個修訂的觀點乃是:快樂感會隨著發展(成長)而座落在心理功能的不同部位。根據Bühler的說法,樂欲(Lust)有三種形式,會依成長過程逐漸發展出來,那就是:Endlust(終端樂欲)、Funktionslust (功能樂欲)、Vorlust(前端樂欲)。

Endlust(終端樂欲):如飢渴之在獲得飲食的滿足之時,產生快樂感;性慾在交媾的終端到達最高的快樂感。

Funktionslust (功能樂欲):在兒童的遊戲中,快樂不在於遊戲的完成,而是在遊戲過程中。即令進食的行為,在稍長的孩子身上也會發展出對進食行為本身的玩耍玩刀叉、敲打碗盤等。

Vorlust(前端樂欲):在玩謎語遊戲,甚至講故事之時,樂趣在於前端的創造創造謎題(而非得出謎底)、創造故事角色或情節,甚至創造某種玩法、想法或問題的解法。

六、更進一步的發展

到了Bühler之後,總算說明了情緒具有可轉移的多變性。但就其理論本身來說,還只是個起步。更進一步的理論發展可以從Édouard Claparède[10]Kurt Lewin的學說中看出。

Claparède以實驗證明了「情緒」和「情感」的區分。[11]但除了區分之外,我們更該注意的是情緒和其他精神生活之間的關聯。在傳統的心理學中,情緒一直被視為生物為適應環境而發展出來的一種有機體狀態,但自從Freud以來,更驚人的發現是情緒本身的病變──它不但無助於適應,反而是藉此顯露了人在存在處境中的危機。Claparède從他的實驗起步,進而探詢:為何人類的情緒會隨著發展過程而不斷變化?為何從兒童到成人都會因為生命中遭逢的一些關鍵時刻而出現強烈的情緒?如上文所提的:驚恐的兔子,未必逃離。這就說明了兔子的那「某種狀態」不能用生物適應的概念來解釋。那個「某種狀態」事實上就是過去的情緒理論所不能說明的狀態,雖然明知它和情 緒有關。為此之故,我們才能瞭解:把「情感」和「情緒」加以區分,是為了進一步理解人類的整體精神、心智狀態。

至於Lewin的理論,[12]是以拓樸學的方式來解釋人格結構的區分與統合原則。他說:

These differentiations can be closely connected with cognitive processes, for instance with experience or with an act of insight. Differentiation may result from other causes to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life space from infancy to adulthood can be characterized to a large extent as a process of differentiation.

Perhaps not less often than a differentiation one can observe the mathematically opposite process of differentiation or integration. Such a unification can be observed in certain emotional situations. In these cases it is usually the effect of strong tensions. In other cases such a unification of systems, which at first are separated, is produced by intellectual processes.[13]

這意思是說:人格系統的區分與統合在數學(拓樸學)觀點之下,無論認知或情緒都可能成為分合的原因。我們要瞭解人的「生活空間」及其深度結構,則情緒與認知之為「原因」,在理論上具有同等的重要性。(請參下圖之例[14]

在觀察過幾個有關自閉症兒童的研究(Bleuler, K. Schneider)之後,會發現這種症候群的病因不在於情緒系統或思維系統,而在於兩系統之間的關係。在腦神經科學的研究上,也不應把情緒歸入舊腦的邊緣系統(limbic system)或視丘等區域,而更應是屬於語言動作中樞的Broca’s area 和感覺語言中樞的Wernicke’s area的問題。由此再進一步討論關於人類的想像力問題時,我們也應能知道:想像力就應是語言和感覺(情感)系統之間的交互合作的結果。

七、Vygoysky的未竟之業

Vygoysky在他的Language and Thought (Speech and Thinking)一書中曾引述法國心理學家Frédéric Paulhan的情感理論[15]來說明字義有meaningsense的差異。這種理解的來源在理論上的前提就是要推翻只憑經驗的觀察,然後就套入機械論式的因果解釋,並且要在科學方法論上超越歸納法和演繹法而進入辯證法的境界。這種理論意圖在當前所謂主流心理學的討論中,似乎很難被人理解,因此大多數的情緒理論都不自覺地陷入化約論(reductionism)的窘境。

就拿那位當紅的Paul Ekman來說,他很正確地指出:使用先進的磁振造影技術只能觀察去脈絡化的情緒中樞之變化,和生活中的人類情緒表現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他的說法是;「這項技術只能找出活躍的大腦部位,但無法解讀大腦在進行什麼活動。」[16])。不過,很可惜的是,他的「理論」仍然只能完全歸屬於達爾文傳統,甚至也不知如何有效地對於James當年所提的那些產生於“accidental”(或quasi-accidental”)的情緒表現提出解釋。他雖知道種種情緒之間會有「相關的核心主題」(core relational theme)之說,也知道情緒是身體反應經過種種「反思評估」(reflective appraising)的結果,但最終他所選擇討論的都還是屬於「自動評估」而產生的情緒,也就是先天性的情緒。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達爾文主義化約論者。[17]

Vygotsky對於達爾文主義已經很明白地指出:那些看來無助於「適應」的情緒,或被詹郎二氏理論傳統歸入「病態」的情緒,如果按照達爾文的天擇理論來解釋,應該會被演化過程消滅才對(或至少都會「退化」),但為什麼這些情緒都還這麼大量地存在於動物以及人類身上?特別在人類和高等動物的情緒/情感功能的發展上,有許多「功能目的」的解釋必須超過個體生存的立即效應而上推至種屬生存的長期效應才能理解,譬如以下來自ethological approach的一種功能分類法:[18]

Fear-protection

Anger-destruction

Acceptance-incorporation

Disgust-rejection

Joy-reproduction

Sadness-reintegration

Surprise-orientation

Curiosity-exploration

但即令如此,都還是停留在化約論的框架內,對於人類顯而易見但在分類上同時跨越幾個範疇的情緒或情緒性的行為就無法歸類──也就是無法理解:喜極而泣、愛恨交加、尷尬、蹉跎、獰笑、妒羨、敬畏、義氣(利他情緒)等等。這種理解上的問題,用Gaston Bachelard的科學哲學來說,就正是呈現了「知識論的障礙」(epistemological obstacle)

在達爾文主義的陣營中,有沒有比較sophiscated一點的理論,可讓我們理解那些看似不利於生存適應但卻被物種保留下來的情緒(或情緒表現)呢?有的。拿「義氣(利他情緒)」來說吧,在ethological approach之中確實發展出一種修正「天擇論(自然淘汰論)」(natural selection)的論法,叫做「親族選擇論」(kin selection),其要旨是說:像「見義勇為」、「捨身取義」這類的情緒表現,雖然從大樹法則看來,捨身者通常就是犧牲者,其結果應該是這類個體的數量會愈來愈少,終而致完全滅絕才對,但是,無論在動物界或在人類世界,這個「類別」的個體似乎並未減少,特別在人類世界,幾乎所有的人類史都是以「歌頌」的方式在保存和鼓勵其再生,何以如此?「親族選擇論」就是在陳述了這種表面上的困境之後才產生出來的一種「理論」:捨身者的直接得利者會是誰?不就是他(牠)最親近的親屬嗎?所以,他(牠)本身雖然犧牲了,但他(牠)的近親卻因此而得到有利於間接遺傳其基因的機會(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也)。這種修正的達爾文主義目前已經完全應用在解釋「同性戀現象為何在演化過程中不會滅絕」這個現象。Ethology雖然是完全奠基於自然觀察之上的科學,但直到這些觀察者真正發現了「矛盾對立」的現象之後才能開始修正自己的理論。

我們如能循心理學史的腳步回溯,譬如對於Vygotsky原想探討卻未及卻未及作出的Spinoza部份來重新翻索,我們會得到這樣一個關於情緒/情感的對立圖像:

斯氏(按:即Spinoza)謂快樂,吾人於勢力之進步及其完全時感之;苦痛於其退步及不完全時感之。然絕對的完全,不能喚起快樂。苟人生而完全,則不能知完全之樂。絕對的不完全亦然。吾人惟與完全相比較,而始知其不完全者也。[19]

根據這樣的瞭解,Høffding就提出「感情之為物,惟與他感情相反對,始得呈其完全之強度」這樣的「相對律」之說。這就可以讓我們回想起Vygotsky有關辯證法作為科學方法論的主張。事實上,在他提及Freud時,也是注意到Freud的「享樂原則」本身就是一種辯證法的理論:「量變導致質變」的辯證法──(pleasure)與不樂(unpleasure)之間的關係正是相反相成的關係──緊張情緒的累積是謂「不樂」,而緊張情緒的釋放即為「樂」。這種「質/量關係」的問題在Freud的原著中曾經多處提及,只是比Vygotsky所說的要更為複雜,因此,後世的精神分析學者認為要解釋Freud對於情感問題的理論,需使用拓樸學[20]或「雙邏輯」(bi-logic)和「無限集」(infinite sets)的數學[21]方能為之。

回到van der Veer & Valsiner的回顧,他們曾說Vygoysky的歷史-文化心理學在有關情緒/情感的理論上最有可能的發展應是當今在文化心理學和建構實在論的交口之處。我們舉一個例子來說,那就是在本文開頭之處提到的Rom Harré。他對於「情緒」這個概念的批判性主張是這樣的:

To study emotions is to study a certain kind of social act. 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an emotion’. There are only various ways of acting and feeling emotionally, of displaying one’s judgments, attitudes and opinions in an appropriate bodily way. For instance, ‘anger’ is a noun, but it refers not to what someone is or has, but to what someone does….By reifying ‘anger’, we can be tempted into the mistake of thinking that anger is something inside a person exercising its invisible and inaudible influence we do. But to be angry is to have taken on the angry role on a particular occasion as a moral position. This role may involve the feeling of appropriate feelings as well as indulging in suitable public conduct…. [22]

在這種觀點之下,連修正的達爾文主義都顯得多此一舉了──假若我們更注意人類的情感生活的話:請注意Freud的驚人發現:在人類世界,對於「同性戀」這種情緒/情感,我們該注意的不是要辨別哪一個個體屬於同性戀,而是人類會發展出大規模的「同袍同澤」體制來延續甚至加強他們自己整族整國的存在機率──各位漢語讀者請一定要注意:漢語所說的「同袍同澤」翻譯成外文,會不會讓人以為那就很接近於「同寢共食」的夫妻關係?事實上這樣的翻譯並沒有「很離譜」,而是「雖不中,不遠矣」!確實的,在Freud的解釋之下,軍隊裡的「弟兄之情」正是建立在homosexual love這種emotional tie之上的情緒/情感──他們絕不是在互相reproduce下一代的個體,而是去集體赴死!這究竟是什麼達爾文現象?然而我們不是幾千年來早已理解這種「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邏輯嗎?──請問各位,你們認為這只是一種accidental quasi-accidental的邏輯嗎?你們是以「達爾文主義」來理解它的嗎?你們認為這種人類史的現象和一大群鯨豚擱淺死在海灘上的現象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來理解嗎?譬如說,這只不過是對於「人口過剩現象」的一種自然平衡而已?人類用集體的愛與死來平衡其過剩的人口?或說,你必須先瞭解什麼是人類的moral position,然後才能說明那些大愛大死的人類「情緒/情感」怎樣和appropriate feelings相連?以及怎樣會以這種「情緒/情感」來indulge in suitable public conduct

你在聽完這些問題之後,還會想用磁振造影法來研究什麼?用臉部表情來觀察什麼?Is there a moral position in our mainstream science? What?



[1] Harré, R, and R. Lamb (eds.)(1983) The Encyclopedic Dictionary of Psychology.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pp. 177-200.

[2] R. van der Veer & J. Valsiner(1991) Understanding Vygotsky: A Quest for Synthesis. Oxford, U.K.: Blackwell.

[3] 上引書,Chapter 14.

[4] 參見Descartes, R. (1649/1985) The passions of the soul. In J Cottingham, R. Stoothoff and D. Murdoch (eds.), The Philosophical Writings of Descartes, Vol. 1.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pp. 328-404. 本節摘述主要是根據pp. 330-346.

[5] James, W. (1890/1952) The Principle of Psychology. Chicago: Encyclopaedia Britanica, Inc., p. 765.

[6] 轉引自R. van der Veer & J. Valsiner(1991) Understanding Vygotsky, p.355.

[7] Walter Cannon1871-1945),美國生理學家,曾任哈佛大學醫學院生理學系主任。

[8] 在此,Vygotsky強調Freud仍是個自然主義者,因此說他的理論內容有誤,譬如用享樂原則來解釋人類的情緒生活。此說對於Freud理論而言並不準確,下文中將對此再作討論。

[9] Karl Ludwig Bühler(1879-1963),德國心理學家,完形學派創始人之一。

[10] Édouard Claparède(1873-1940),瑞士神經學與兒童心理學家,日內瓦大學心理學教授,擔任過多年國際心理學組織重要職務。

[11] Claparède performed a fairly well-known experiment in which he would test whether or not the trauma of a painful event would be retained if short term memory was lost. His experiment involved a woman who suffered from a form of amnesia. She had all of her old memories as well as her basic reasoning skills, but the recent past was not remembered. Claparède had greeted her every day, each time she could not remember his face at all. Then during one session of the experiment, Claparède hid a pin in his hand and reached to shake the woman's hand, pricking her. The next day, sure enough, she did not remember him. But when Claparède went to shake her hand, he found that she hesitated, recognizing a threat when her memory had been severely damaged.(取自網頁資料:http://en.wikipedia.org/wiki/%C3%89douard_Clapar%C3%A8de

[12] 本段關於Lewin的敘述在Vygotsky文章中只提及一些原則,以下的一些引述是由本人參閱Lewin的原著加以補述。

[13] Lewin, K. (1936/1966) Principles of Topological Psychology. New-York: McGraw-Hills, p. 155.

[14] 同上引書,p. 181.

[15] Paulhan, F. (1926/1930) The Laws of Feeling. London: Routledge.

[16] Ekman, P. (2003/2004)(易之新譯)《心理學家的面相術》,台北:心靈工坊,pp. 45-46.

[17] Ekman的解釋俱見於上引書的第二章。

[18] Plutchik, R. (1980) A general psychoevolutionary theory of emotion. In Emotion Theory, Research, and Experience, ed. R. Plutchik and H. Kellerman.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19] Høffding, H.(王國維譯)(1905/1912/1972)《心理哲學》,台北:地平線,p. 306.

[20] 這是Jacque Lacan的主張。

[21] Matte Blanco, I. (1975) The Unconscious as Infinite Sets: An Essay in Bi-Logic. London: Duckworth.

[22] Harré, R. (1991) Physical Being: A Theory for a Corporeal Psychology. Oxford: Blackwell, p. 142-143.